再比如國人最熟悉的無印良品,它也不是禪,跟禪沒有任何關(guān)系,它其實是整理,整理到最中性。從廣告的角度來說,它非常注重材料的干凈,但它真正追求的其實是整理和秩序,只有靠這兩點,它才能把商品賣到全世界去,因為它已經(jīng)把所有的裝飾的成分減到最小,它不需要那些極具故事性的裝飾,它的哲學是,當你把裝飾去掉,還原它的原型的時候,那么東邊的東西就可以拿到西邊賣,西邊的東西也可以拿到東邊來賣。
所以這樣一條線捋下來之后,你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日本的禪是功能性的,而中國的禪是趣味性的,這兩者不是一回事情。
禪這個問題在過去十幾年中不斷被問及,但在中國談論這個問題的幾率遠遠高于在日本,日本人就很奇怪,比如原研哉和深澤直人,說為什么我一到中國,大家就要問我跟禪有什么關(guān)系。對他們來說,這就是一種習慣,但中國這邊因為有這樣一個傳統(tǒng),所以他需要找到一個點去看日本。其實原研哉的白是繼承他的老師、武藏野美術(shù)學校得向井周太郎,后者整理了一整套形式上以白為理論基礎(chǔ)的體系,原研哉繼承了這個,更通俗地把這個白說出來了。你看日本的白色的樟子門,纖細的木條,白色的紙,你打開就是一個世界,關(guān)上就是兩個世界,中國人會覺得非常神奇或者好玩,但日本人的生活就是這樣的。
禪宗是什么呢?其實就是立地成佛,就是一針見血,它是減到底,那么,減到底之后,你放到哪里都是一樣的,比如說你把北歐的家具和工業(yè)設計拿出來,你會覺得它比日本禪得更徹底。所以禪最要緊的就是你跟根本原理之間的距離有多遠。從另外一個角度講,禪又是非常中國的,它在印度產(chǎn)生不了,因為太虔誠的地方是產(chǎn)生不了禪的;而在中國,它是逃跑保命的哲學,例如打坐,我坐不了那么長時間,那就不坐;但是日本又不一樣,它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,你去看日本的國花就很清楚——一年365天,櫻花的花期就一周時間,就是說360天你都在等待,然后有五天,櫻花全開,然后“嘩”一下全部掉沒,你是看不到櫻花敗在樹上的。中國呢?你看牡丹花,慢慢地長,慢慢地謝,從最好看到最不好看的階段,你都要去欣賞它,這跟日本完全是不同的兩個思維體系下的東西。那回過頭來說,中國和日本的禪都是禪,只是方向不一樣,手法不一樣,所以說,禪是無形的,它沒有一定之規(guī)。
說到這兒,似乎可以結(jié)束了。但如果非要接下去,那我們也可以說,禪其實也是有形的。它體現(xiàn)出來的是干凈、利落、明快、清新,體現(xiàn)的是思維的完整、體系化。
你把日本的設計和北歐的設計放在一起,同樣干凈利落,為什么依然能分清,就是因為日本在干凈利落得形式中,還有抒情的成分,而北歐是無情的、禁欲的,它的家具完全是從功能出發(fā)、流水操作,沒有抒情的,但日本不是,日本是家族作業(yè),在選料和制作的過程中,會有他的趣味在里面。我們可以說,萬物皆禪,日本人也在很努力地接近材料的本質(zhì)和功能的本質(zhì)。
所以,日本設計的極致,跟萬物有靈論關(guān)系不大,主要就是因為可選擇的材料太少,他浪費不起,因此必須在有限的材料里做到極致。在平面設計上還不明顯,一到建筑和家具設計,成本控制就顯得非常要緊,所以就導致很多設計師用不了好材料,拿不到好材料,最后只能盡量用身邊的材料。
而且,當我們說日本的極簡主義的時候,它跟北歐的極簡也不是完全一樣的,只能說它們是暗合,就是當你用這樣一條思路去做設計的時候,做出來的就是極簡的。所以日本的設計乃至整個美學觀念,反倒可以用唯物主義的觀點去看。
你看三宅一生就是這樣,他是日本時裝設計圈里對材料開發(fā)最厲害的一個人,對隈研吾等建筑設計師的影響都很大,他認為材料不是遠處求的,而是你身邊就能得到的,所以隈研吾也不會像安藤忠雄那樣,你不給我76號標號的水泥我就不給你干了,隈研吾的東西五花八門的,不是說他刻意這么做,而是說他就地取材,因地制宜,這是隈研吾最大的禪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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